回到神保大附屬一年級10班的松下未嘉被同班的成谷追問著“巖田靜”的事情。她把課本豎在書桌上，避開講臺上數學老師的目光，小聲說了一句：“只是小時候就認識的姐姐而已，我也不知道她現在這麽紅了。”

坐在右手邊隔著過道座位的成谷不依不饒地繼續發問，諸如她有什麽愛好啦，有沒有男朋友啦，和某某的緋聞是真是假啦，能不能幫忙要張簽名照啦，喋喋不休的。而她左手邊的紅子也火上澆油：“真是的小未，認識大明星這樣的事都不告訴我知道！”

松下把臉藏在課本後：你們真的很吵欸……

吵得她都沒有辦法回味方才得知三井重返籃球隊後，自己內心產生的激蕩了。

籃球隊……湘北……IH預選賽……筆尖在筆記本上無意識地亂畫。右手邊的成谷還在絮絮叨叨，講臺上的安澤老師終於忍無可忍，“啪”地把手裏的粉筆砸了過去，正中他的額頭：“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啦成谷同學！”

成谷小聲地哀叫了一聲，望了一眼粉筆經過的距離，捂住額頭嘀咕道：“安澤老師是練投籃出身的嗎……”

松下忍笑別過臉，目光終於轉向了黑板。

松下覺得成谷是個很煩人的鄰座。追著她問了好一陣子的“巖田靜”後，似乎是厭倦了，又開始把之前的“夏木隊長喜歡的類型”拿出來碎碎念。

那個時候成谷總是在課間八卦地湊到她面前，有意無意地說著“夏木隊長今天心情不錯喲”、“夏木隊長好像一直在等松下同學再去看我們練習呢！”、“哎呀今天玩真心話大冒險了夏木隊長果然喜歡卷發的女生呢”……

松下不勝其煩，轉臉向左邊的時候，又撞上紅子暧昧不明的笑。

放學後她去劍道部經過籃球館的時候，若不小心被成谷的眼角餘光掃到，耳畔立馬會響起尖銳的口哨聲，伴著裏頭其他隊員暧昧的議論，當然，還有不少女生的噓聲。

每到這個時候，松下只能低頭快速地走過去，心裏默默地求放過。

夏木秀一本人是沒有任何表示的，偶爾做客夏木宅遇到他的時候，總是很客氣地對她報以微笑。也只是微笑而已。

於是，松下的滿腹郁悶只能沖著成谷發洩了。有一次路過籃球館的時候又聽到成谷的口哨聲，她實在忍無可忍，側身把手裏的竹劍擲了過去——

“作為一個男生你那麽八婆你媽媽知道嗎？”

竹劍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啪”地砸中了吹口哨的成谷——正搭肩調侃著的夏木秀一。

“……”

“……”

“對、對不起！”

這一天，劍道部的松下未嘉和籃球社的夏木秀一同時缺席了社團活動。陪著夏木去保健室的松下一路都在咬牙切齒：成谷元！——好在，被無意間打中的夏木傷勢並不嚴重。

然而，令她恨得牙癢癢的成谷偶爾也會帶來她關心的消息。比如，又過了一陣子，某天他突然不再拿“夏木隊長”說事，轉而於課間跟來訪的其他班男生嚴肅地討論起籃球來。

彼時松下因為頭天晚上本鄉道場的輔導工作加個人賽預演累得腰酸背痛，正伏在桌上小憩，右耳邊卻不時地傳來成谷那令她煩躁的聒噪。她換了個方向朝著紅子，卻突然聽到成谷口中冒出“藤真健司”的名字。

“藤真夠悲劇的，去了神奈川以後國中沒有好隊友，高中兩年又總被海南壓著，這一次居然連四強都沒有入。哎，想當年他可是我們博多最耀眼的小籃球手啊。”

博多……松下迷迷糊糊地透過眼縫看到成谷的白襯衫，心裏恍然：原來他們是藤真的小學同學。

“阿新，那你們去看的那場比賽，覺得雙方表現怎麽樣？”

成谷問著被叫作“阿新”的籃球隊隊員。

“翔陽自然實力不俗啦，但誰想到突然殺出湘北這匹黑馬。本來翔陽一直占優勢的，下半場湘北那個14號簡直砍分如切菜，三分球一個接一個，一下子就把分追回去了，虐得翔陽體無完膚。”

“14號？誰呀？湘北有這麽厲害的得分手嗎？”成谷好奇道。

“總覺得有點眼熟，但又實在想不起來。”這是那個“阿新”的聲音。

“……”松下下意識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湘北……14號……三分球……眼熟……

那是曾經跟你們博多打過友誼賽的三井壽啊！她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此時的松下未嘉拼命抑制住內心的悸動，想要聆聽下文。結果一向喋喋不休的“八婆”成谷卻突然轉了話題道：“話說回來，榮太樓家新出的和果子你嘗了嗎阿新？”

“……”嗜甜男啊！松下懨懨地翻動著腦袋，突然覺得不對勁：下文呢！

“嘩啦”一聲，隨著她起身的動作，倚在她桌邊專心跟阿新聊天的成谷嚇了一跳。

松下由於缺睡少眠而泛紅的雙眼看向他：“你們——真的很吵欸！”

——結果還是沒有開口問下文。

走在去往本鄉道場的路上，松下默默想著。那些原本就該是與自己無關的事了吧。可是，一旦聽到，哪怕只是只言片語，還是會忍不住牽腸掛肚。

周日下午，松下如約去了紅子家為她做英文輔導。說是英文輔導，對方卻神秘兮兮地拿了一個漂亮的筆記本攤開給她，上面全是作為“地下搖滾女歌手”的夏木紅子的歌詞大作。

紅子吐了吐舌頭：“因為歌詞裏有英文的部分，覺得如果有文法錯誤會很丟臉，所以小未就幫我修改一下吧？”

松下楞了片刻，笑著接過了紅子的歌詞本。

看完改完已經接近傍晚，松下又被紅子拉著去客廳看她偶像Hide的Video。

“老哥？”看到窩在沙發上的身影，紅子詫異地叫了一聲，“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夏木秀一眼都不眨地註視著電視屏幕，敷衍地應了一句：“剛回。”

電視上正播放著籃球比賽。紅子目光投向錄像機，看到指示燈閃爍，問道：“又是比賽錄像啊？”

“嗯。”夏木右手托腮，專註地等著屏幕畫面穩定，“從佐古教練那裏借來的、神奈川的IH預選賽湘北對翔陽的那場錄像。”

“哈啊？”紅子大大咧咧地擠到哥哥身邊，“既然是錄像早看晚看都一樣吧，先把電視借我，我要看Hide最新的Video啦……”

“紅子……”松下的手突然搭在了好友的肩頭。後者轉過頭，看到那張原本白皙的面龐此時漲得通紅。松下眼波閃爍，緊緊地盯著電視屏幕，直到那個14號球衣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而她搭在紅子肩頭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看到這樣子的她，夏木兄妹都微微一楞。夏木先反應過來，笑著問道：“小未是也想看籃球錄像？”

松下還專註在那個14號身上。

“小未？”紅子提高了嗓門喚道。她終於反應過來，迅速搖了搖頭後，又艱難地點了點頭。

夏木忍不住笑了起來，對妹妹說道：“現在是2比1，看籃球比賽時間！”

“喔……”怏怏不樂的紅子想著要順從好友的心願，於是乖乖地看起比賽來。

“這個湘北，我以前怎麽沒有聽老哥你提過啊？”

“我也是才聽說他們。尤其是那個14號，佐古教練說他的投籃姿勢相當漂亮，讓我觀摩學習一下。”

“這樣啊。”紅子繼續看屏幕，絲毫沒有註意坐在她旁邊的松下，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上半場比賽結束，湘北以9分之差落後翔陽，夏木秀一口中的“14號”只得5分。

“什麽嘛。”紅子嘀咕道，“那個14號根本毫無建樹啊。還有那個紅頭發的，他真的也是籃球隊員嗎？好古怪的家夥。不過那個11號——”紅子突然變了語氣，“好帥啊！”

一左一右的夏木和松下同時斜眼看她。

下半場還剩十分鐘，湘北籃球隊依然落後6分。紅子托腮道：“看這情形很難贏了吧。還有啊老哥，那個14號真的有那麽厲害嗎？”

比起並不知道結果的紅子，松下的心情要從容一些，但此時也難免忐忑。聽了紅子的疑問，她很想說“他真的很厲害”，但還是費力地忍住，期待著接下來上演“阿新”口中的“砍分如切菜”的情形。

夏木與妹妹動作一致地托著腮：“嗯，我也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真有那麽厲害啊……三井壽……”

松下的心跳隨著那個名字的音節起伏。

翔陽采用了“BOX ONE”的戰術，派出身高馬大的6號專盯對方的14號。一開始不以為然的紅子也緊張了起來。

湘北的中鋒在三人聯防的情況下於籃下將球傳給了三分線外的14號，沙發上的三個人同時坐直了身體，雙目炯炯地盯著電視屏幕。

被攔下了。松下無意識地攥著紅子的T恤一角，目光無法從那個白衣14號的身上移動分毫。

他的中分長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短碎。他在低喘，額上的汗珠不停地滑落。

他盯著對方的6號，滿臉不可置信。是的，曾經自信到自負的國中MVP、理想是“成為世界第一籃球手”的三井壽，怎麽能被一個無名小卒攔下。

他在走動，在擺脫，在努力地想著對策，汗水浸濕了頭發。

“那個6號防人防得不錯麽。”夏木自語道，暗暗思索著如果是自己會怎麽擺脫他。

三井再次接到了傳球並迅速出手了。

“進不了吧。”夏木的視線隨著籃球轉動著，果然，球打到了籃筐，落在了外頭。“投籃的時候完全沒有用到膝蓋，出手的力量也過大。”

“老哥，你對射籃姿勢還挺懂嘛，為什麽自己投球的時候卻是那副樣子……”

“呵呵……”夏木突然閉目笑了兩聲，聳了聳肩，“麻痹對手啊，讓對方以為我不會進嘛。”

“切。”紅子不屑地別過臉，“根本就是沒有做出漂亮姿勢的天賦吧。”

“什、什麽啦，不要隨隨便便批評老哥我啊！”夏木偷眼往妹妹身旁的松下望去，對方依然在專註地看著比賽錄像，清清亮亮的眼睛中閃回著屏幕的光影。

湘北的10號搶到了籃板球，卻失手打中了對方的中鋒，被判犯規。

紅子扶額：“剛想誇他籃板搶得好。”

比賽還剩五分鐘，湘北落後12分。

又一球落到三井壽手中，對方的6號急急來防，隨著他拍球的動作，三井仰面向後倒去。

“……他是……假摔嗎？”紅子扭臉問夏木，不防松下突然攥住了她的胳膊。

“小未？”她疑惑地看著好友額上滲出的汗水。

“應該不是。”夏木解釋道，“那個14號看起來相當疲倦了，應該是身體到了極限支撐不了了。”

蹲在地上的三井，拒絕隊友幫忙的三井，搖搖晃晃走在場上的三井，腿上套著紅黑相間的護膝的三井。

此時的松下，眼中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事物。

鏡頭一轉，她看到了那雙她無比熟悉的眼睛中綻放出的自信的熾烈火焰，雖然只是一秒的鏡頭而已。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眶漸漸泛紅。

三個精準的罰球入籃後，賽場上掀起了三分球風暴。

“……”

“……”

客廳裏靜默了下來，只聽到電視機裏觀眾的歡呼聲、場上的運球聲、籃球好幾次的應聲入籃聲。

那個14號球衣的身影在松下的眼中滿滿地漲開來。

“好厲害……”紅子一改剛才的不以為然，驚愕地張大嘴巴。

“像投籃機器一樣精準啊。”夏木依然托著下巴，“一旦找到了手感，就接二連三地進球……難怪佐古教練對他讚許有加。”他拿起面前茶幾上的資料簿快速地翻閱著，口中喃喃道：“三井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開始打籃球的呢，球感真是一流。”

“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雖然電視屏幕已經是一片雪花，松下依然渾然不覺般盯著那上頭。

夏木兄妹同時楞住了，齊齊望向她。

“小……未？”

松下眼睛通紅，忍了又忍的眼淚無知無覺地滾落在腮邊，被紅子的呼喚嚇了一跳。

“那個14號……你認識？”紅子好奇地問道。

“……”松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尷尬地解釋著，“呃，嗯，是……”她思忖著如何解釋自己與三井壽的關系，最終說道，“學長。小學和中學都是同一所……學校。 ”

她熟悉的他回來了。可現在的她卻正努力地讓他變得陌生。

“這樣啊。”夏木突然出聲應道，按掉了電視遙控器，轉臉看了一眼那個忍淚忍得雙目像兔子眼一般的少女。

真的……只是學長而已嗎？

作者有話要說： 依然是份量很足的一章。能求潛水的讀者姑娘出來冒個泡不？求不霸王_(:з」∠)_

因為視角關系，咪醬很久木出場了，下章咪醬主場。周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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